為什麼要談「性」?
認真說,這個研討會某個程度上還是很精彩的,而且大概台灣現在也沒有別的學術研討會會這樣搞吧?從障礙者經驗出發,以實務工作者經驗回應障礙者的經驗。下午是兩個學者的研究經驗分享,最後再以臺灣現有的「性」支持組織作結,看似什麼都談了,但其實也都只有點到為止。
感覺我好像需要先釐清我自己腦內這一大坨混亂的東西,才有辦法進到研討會的反思。主辦單位為這次的研討會下了兩個副標,一個是「打造全面「性」支持」,一個是「#Metoo運動為何需要障礙者的經驗知識」,兩個其實都是很大很大的題目,更前於這兩個題目,我想我在實務工作中更常遇到的提問是「為什麼要談性」?且這個提問不僅發生在障礙者議題討論,這其實是一個大概從出生就要開始討論的問題。
告子說:「食色性也。」意思是食慾與性慾都是人的本性,如果以精神分析的脈絡來說,就是這樣的慾望以經無法再被切割了,就是原欲的部分。古人說:「飽暖思淫慾,飢寒起盜心。」則告訴我們當滿足了口腹之慾以後,我們往下會探索的就是性慾。「性」就是如此原本的存在,但它在某一種「文明」的脈絡中卻失去了它的聲音,我們不討論它、不正視這個需求,甚至將之視為負面、有問題的行為。
我們不討論性,卻有一種讓身體公共化的慣習。所以公車上的大嬸可以在看到小孩很可愛的時候,就捏捏小孩的嘴邊肉;所以大人想要抱抱孩子的時候,孩子不可以拒絕;所以我們的媒體,將男女可以互相意淫視為一種進步或者笑料。所以如果真的必須,我們的身體也是可以被標上價碼的。
所以為什麼要談「性」?因為「性」是人的原欲,但這個原欲的前提是我們不傷害自己、也不傷害他人,要如何能做到?我們就是要談論它,用中性的態度談論它,並且我們應該要了解它,然後我們才能決定我們想要還是不想要,我們需要還是不需要。不是所有人都一定要開放地談性,不是所有人都一定想要性行為,性愉悅有太多太多可能,而不應該只限縮在生理器官的反應或實際的行為。
#Metoo運動為何需要障礙者的經驗知識
也因次,Metoo運動需要的是各種經驗,被壓迫的經驗、各種越想越不對勁的時刻,那種「這種感覺我也有過」的勇敢的自我肯認,其實非常難能可貴。尤其在我們的社會中,障礙者因為需要很多人因協助,更困難去表示自己受到侵犯。而不同障別感受到的身體侵犯的不同,也是目前的Metoo運動中缺乏的。其中一位分享者就提到硬體上的無障礙的缺乏,往往會造成障礙者身體自主權的更下降。還有目前一些通報設計上的缺漏,使障礙者經驗難以被正視,例如:視障者無法描述加害者的樣貌、聾啞者無法在受侵犯時喊叫,於是被視為沒有求救,另外障礙者可能也會因為生理結構上的缺陷,需要他人更多肢體上的接觸才能提供協助,但若是他人的接觸讓障礙者感到不適時,障礙者如何自處?
除了上述看起來比較在“被害者”位置的不舒服以外,這場研討會也有關於無法控制衝動的不舒服。跟著進入了實務工作者的分享,我想大概是因為很多因素,因此實務工作經驗的分享還是聚焦在如何引導心智障礙者或者未成年人理解「性」,也就是比較著重在性教育這件事。我想這也跟我們目前的整個障礙者政策走向有關,可能也跟我們的性教育其實也不過就是這10年左右才慢慢被正視有關。
在我的實務工作經驗中,研討會提到的基本的身體自主權、隱私權概念不足所呈現出來的是,障礙者失去個人的界線,例如:30幾歲還和媽媽一起睡的人、想要自己洗澡卻做不到的人,還有過當的性行為,例如:使用身體交換他人關注的人、透過生育交換利益的人。而這往往都起因於從小我們就沒有好好地學習如何使用身體表達親密感,同時保有自己的界線。
每次聽到這些課程內容,我都會想到過去朋友跟我分享的經驗,還有各種在DvT的遊戲場裡,與孩子們經驗到的一切。我一直覺得戲劇方法(尤其是注重身體玩耍及權力流動的DvT)是一個非常適合用來建立身體界線、練習用身體表達親密感的方式,在玩耍中,我們會大量使用身體,我們靠近、遠離,我們透過扮演去嘗試我們心裡想但不敢執行的事,同時我們在“描述”、“覺察”、“理解”我們的經驗,我們很體感地理解關係與身體界線的連結,尤其是針對心智功能、抽象思考能力較差的人,除了語言、文字以外,這些人有另一種表達跟感受的方式。也回扣了分享者提到的策略要與當事人的身體經驗、生理結構結合。
打造全面「性」支持
因此要打造全面的「性」支持,我們需要考慮的不只是行為上的能與不能,也要考慮意願上的要與不要。我一直以來都覺得現在的倡議方向有一個危險是,我們都忽略了,也有人是不想要「性」的,那種不想要立基於很多原因,但不管什麼原因,最後結果都是這個人並不想要,可是我們的倡議路線好像比較不允許這個「不想要」,當我們表現出「不想要」的時候,可能會被看作是不夠進步的。
Don帶來了另一個觀點,那就是「性不是一種權利」。他提出的性權變得比較不壓迫,Don認為「性」應該是個人的性行為,以及與他人一同探索的權利,也就是「性」關係(或者親密關係)。但現在社會往往還是把性放在所有生活需求之後,而沒有人要去討論性行為的意義、身體的意義,性權要看的不僅僅只是行為的完成。Don提到現在芬蘭有性的支持者,這個支持者的概念是「我們可以做些什麼來幫助人們培養與他人建立情感連結的能力,包括性愉悅和愛的連結。」
月清的研究則告訴我們,在這個過程中,家庭的支持是很重要的,如果家庭能獲得足夠的性支持與性教育,對心智障礙者的性權而言,大概是會有很大的提升。
研討會最後是手天使組織的分享,組織目前分為行政義工、面談義工、性義工,大家各司其職。感覺手天使也是一個一直在我生活圈中被提及的組織,幾乎也是黏貼著我的工作史在成長,每幾年有機會聽手天使義工們的分享,我都覺得這個組織好像一直在進化,然後感謝小空最後用刑法回應了我一直以來的疑惑。看來心理障礙者的性健康真的還是得要另覓途徑耶~
會後反思
其實一邊聽研討會的過程,我已經記下很多問題,其中一些需要梳理的部分,我放在為什麼要談性的那一段了。
整體的心得大概是以下這樣:
「從障礙者經驗出發帥炸,一樣是很多微乎其微的日常裡的那些越想越不對勁,累計成為對生命的壓迫,對身體自主權的噤聲。接著是實務工作者們的回應,當我們有了這些經驗以後,我們如何避免、預防,但同時又要能表達需求,每次都覺得這段就是靠北難。
然後,是好吃的午餐便當,真的很讚耶,想知道午餐預算到底多少,如果那盒100塊,我真的會想要每天吃耶XDDDD
下午是瑞典的障礙學者的理念分享,我覺得有一個跟我一直以來的疑慮很貼合的事,如果「性」是權利,我們好像就得要畫出很多特例,或者好像障礙者就一定要有這個需求。但Don的說法讓我感覺「性」只是生活的一部份,我們在行動之前應該要先了解當事人的意志,再提供必要的協助。
接下來是月清的分享,但全場大概只記得月清跟伯偉的互動很可愛?確實,過去十年,我們都在那個維護權利的脈絡底下,我想無論如何維護每一個人的權利、尊嚴,一直以來都是我們需要時刻牢記的,喜歡老師用「性健康」為主題,因為「健康」也是因人而異的狀態。此外,老師的分享再次提醒了我與家庭工作的價值,我想我真的大概就會是一個很怪的OT了啦。」
我在想作為一個心衛中心的OT,我到底可以做些什麼,從這一年多一咪咪的實務經驗來看,「性」真的就是當事人們生活的一部份,但因為現階段制度的問題,我幾乎沒有在我們現有的服務裡看到「性」的部份如何被看見,如何開始討論,如何被支持。
在我自己的實務中,我會在當事人需要時,與他們討論,提供必要的衛教、釐清性慾所為何來、性行為的意義、身體的意義等等,但這些不是必要,甚至它們可能不那麼鼓勵被討論,想到今年工作到的一對情侶,所有人大概都是希望他們能好好分手,就好。一段沒有人可以支持的愛情,其實也是頗為淒涼啊~
但現在真的也是沒什麼開啟研究的能量,有太多事要做,我想我就把這些概念植入我的大腦,繼續在實務中實踐、身體力行,有機會就開個DvT團體玩玩,應該就很不錯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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