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的督導討論了好多個案,有今年已經反覆入院的四次的激躁男子、始終達不到父母期待的憂鬱青年、找不到動機戒酒的酒鬼、住慢性病房住了30年的腦傷男子、手上都是傷痕的年輕女子、小孩不在身邊的中年媽媽、和青春期的自閉少女;現場還直接加碼浪子回頭的長照照顧者和台鐵怪客,然後在OT的督導和後現代取向的督導中,雖然用了不同的方式梳理和個案的工作,督導卻都給了我同樣的提醒,感覺也像是一種殊途同歸!?
跟OT督導做個案討論時,感覺對當事人的態度是「球來就打」,也常常會思考到比較大的體制結構如何去調整,而不單單只是回應個人。但同時間又能看到個人在整個大結構底下的困境。
比如:今年反覆入院四次的激躁男子,我們最後不是在討論如何避免反覆出入院,而是在討論一個全人狀態的穩定。也許對當事人和家庭來說,穩定就是一個月住家裡、一個月住醫院,那我們能不能接受這個狀態?又或者是從系統上來看,當事人上一次“不穩定”已經是2016年的事了,那麼這四年來他的生活狀況是什麼?我們有問過他了嗎?比如:始終打不到父母期待的憂鬱青年,我們在討論的不是如何度過當下的危機,而是如何一起工作到大學畢業,或者青年如何使用治療師,做為與父母之間的緩衝。比如:住慢性病房住了30年的腦傷男子,我們就得思考從法律層面上,如何確保當事人基本的生活品質。比如:青春期的自閉少女,督導就特別提醒要留意青春期賀爾蒙變化如何影響少女的情緒表達。
至於酒鬼、年輕女子和中年媽媽,督導協助我看到了相同的生命困境,他們的一致性在於三者都有反覆執行的困擾行為(使用酒精、物質濫用、自傷行為、不適切的親密關係及人際界線)。從目前的狀況看起來,我們好像可以期待酒鬼和年輕女子透過隔離的空間(監獄或醫院),遠離成癮物質(酒)或行為(自傷)。而中年媽媽則是透過停止使用交友軟體,暫時解除該行為。但我們仍需探討困擾行為發生的前因,可能是對生命期待的失落、家庭動力的混亂;以及執行行為對個案而言的意義,例如:交換他人的關注、情緒的緩解、 暫時解除生活責任等等。在個案介入的過程中,專業人員會有很多推斷,但也需提醒自己推斷無法100%為真,個案的生命經驗還是需要透過與個案及家庭反覆地會談與互動,才能釐清。
然後督導完就發現,兩個思路都很快的人在討論個案時,就是很容易會跳過ABCDE,直接講到結論。或者直接把上面的圖畫出來,其實大概就差不多討論完了。這樣的缺點就是,有時候思路跑太快,別人不一定能跟上,所以自己就要先做很多工,又或者因為「球來就打」,好像比較不會去思考自己在這裏面到底有多困難,導致自己其實已經累到不行了,但還是只能扛過去。優點當然就是「殺不死我的都使我強大」,而且某程度上思路其實會很快速的分門別類,而且在一次一次的碰撞中,會形成更堅固的邏輯,但同時因為什麼球都要打得回去,因此就能有各式各樣的打擊方式,所以就形成堅固但有彈性的臨床推理邏輯了~
至於,反覆會談與互動,該怎麼反覆下去,就得仰賴我後現代取向的督導了~這次督導我們討論了年輕女子和憂鬱青年,督導到最後提醒了上次OT督導也被提醒的事情,那就是「當焦慮大到淹沒其他感覺時,人是沒有辦法想出策略甚至行動的」,因此在建立關係的過程中,緩解當事人或者家屬的焦慮,一直都是必要且優先順序很前面的事。在和後現代取向督導工作時,有別於在中心的位置或者和OT督導討論個案的快速,我感覺我有一個空間可以把所有快速跑過沒來得及細看的感受、想法排出來,在每一個小結點思考如何與個人或家庭工作,可以先撇開體制的荼毒、不急著思考診斷類型,也可以對個案或家屬翻一下白眼,再來思考自己的位置可以做一些甚麼。
我們細細地去回看我們每次的會談裡,家庭說了什麼、我怎麼回應,我對哪些價值觀或想法特別難接受,於是我怎麼樣去告訴家庭我也有我的價值觀,或者怎麼用自己的經驗讓家庭看見某一些困境可能也有出路。然後我們找出一些可能可以繼續往下工作的方向,做為父母怎麼選擇放下或堅持、做為兒子怎麼長出自己不被父母影響、做為母親如何為子女擔憂、做為女人如何可以放下家庭責任?
然後我發現,疾病診斷只是輔助,有時候我們需要疾病診斷來建立共同的語言,並且先歸納出一些相對有效的執行策略,但同時我們也必須在某些時刻放棄疾病診斷,而是回到「身而為人」的期待與失落。在這樣來來回回、反反覆覆的過程中,助人者做為一面鏡子映照出當事人的想望、期待、不可得與各種瑣碎的生活樣貌,同時間助人者可能也是那個好得剛剛好又壞得剛剛好的客體,提供當事人一些不一樣的思考路徑、執行策略、行動能量。現在想像和家庭工作,都可以拉長到1年2年了,好像也是滿可喜可賀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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