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去看的舞台劇,剛剛重看一遍,居然流下兩滴眼淚,其實是很沈重的故事,因為「成長」其實是很沈重的。

 

「你不知道我有多會忍」我還以為故事要從這裡開始翻盤,結果依然一路向下地走到谷底深淵。

 

故事應該是這樣開始的,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個小男孩,他長得眉清目秀,遺傳了媽媽的溫柔與爸爸的挺拔,長長的小手小腳,媽媽總是說他長大以後,一定會英俊挺拔,就像他的爸爸。他總是張大他純真的眼睛看著這個世界,他總是張大他靈敏的耳朵聽著這個世界。他原本以為所有人的世界都應該一樣,當他在媽媽懷裡的時候,他總是在想為什麼這個世界會是這樣,一直到有一天媽媽再也無法把他抱在懷裡,然後他知道他絕對不要跟爸爸一樣。每次當爸爸進門,每次當爸爸說:「我的小乖乖,來我身邊躺著。」每次當爸爸把手伸過來,每次當爸爸脫下兩個人的衣服,他忍耐然後在心裡默念我絕對不要跟爸爸一樣。直到有一天,他力氣夠大的那一天,等他回神發現爸爸已經躺在那邊一動不動,然後他呆坐著,然後有一群人進了他的家門,然後他們說他是正當防衛,然後他找到自己要做的事,他不要跟爸爸一樣。他成為一個警察,他發誓要抓到所有虐待兒童的變態,他要讓這些變態死得很難看,然後到他老了以後,這些曾經被他拯救的孩子,會帶著糖果到他身邊吵著鬧著,即使他一點也不喜歡吃糖果,他知道他跟爸爸不一樣,他知道。

 

又或許故事應該是這樣開始,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個聰明的小男孩,他從小就被教導不要被情緒蒙蔽了雙眼,要理性地看待世間萬物,他聰明、沈穩,總是能在其他人都還倉皇失措時,便找到事情的解決方法,他備受家人稱讚,大家都期待他有一個好的未來,他自己也是。隨著時間的流逝,小男孩唸完小學、國中、高中,然後決定當個警探,因為他相信只有冷靜自持的人才能做好警探的工作,而他自認是最冷靜自持的那個。在每個他經手的案件中,他總是能運用他的智慧,突破犯人的心防,找到破案的關鍵,他也這樣教導他的孩子,因為唯有屏除一切情緒與非理性的思考,才能得到世間萬物的真理,一直到他的孩子那天在他們家門口的那條河游泳,然後再也沒有回來,他告訴自己不能哭,告訴自己要冷靜,告訴自己要更積極地運用自己的智慧去挽回那些可能發生的意外,於是他變得更加冷靜,近乎冷血。

 

不知道這兩個小男孩的生命中,是否也曾經有枕頭人的出現,那個會在一切苦難來臨之前先帶孩子們離開的英雄,他的全身都是枕頭,他的頭圓圓大大的,他會給那些即將面臨苦難的孩子一罐糖果、一條繩子或者帶他們來到河岸邊,「那是意外」大人們會這麼說,然後孩子們會遠離痛苦,大人們也不會有機會成為那個「壞掉的大人」。選擇遠離苦難的孩子們去了只有快樂的地方,而這個世界會繼續運轉著它的灰色。

 

我喜歡導演在這個呈現選擇的「重重提起、輕輕放下」,生命的沈重是落地無聲的,那些被重重提起的故事,揭示了部分的事實,而那些被輕輕放下的,是我們還沒有準備好面對的沈重。就像《作家與他的兄弟》,一個被注定成為寫故事的人,一個被注定成為故事本身,沒有人知道當初這些注定是怎麼被決定的,但事情就是發生了,在那兩個相鄰的房間,在那個門口有一口許願井的房子,在作家七歲生日的時候。

 

《枕頭人》是馬丁.麥多納在2003年完成的劇作,就是那個最近編導了《意外》的那個馬丁.麥多納,仁信合作社在2008年第一次在臺灣演出,然後2009、2012各演了一次,我很開心我看到2018的版本,隨著生命厚度的增加,對生命的詮釋的改變,對世界的觀感的改變,然後我看到了這個版本的枕頭人,我喜歡這樣的詮釋方式,雖然不得不說真的覺得「溫馨有餘而偏執不足」,但我會期待5年後,當演員們有了更多歷練以後,又要如何再詮釋這個本。

 

看完當下,因為朋友的心得,馬上找了劇本來看,在對舞台鮮明的印象之下閱讀劇本,有一種很奇妙的感覺,甚至覺得某些段落的呈現,演員完完全全說服我角色就該是這個樣子,然後從文字再次地理解了角色,沒有誰是壞人,也沒有誰是好人,沒有誰是無辜的,也沒有誰是有罪的,有的只是人性還有每個人的生命脈絡,以致於在每個當下,每個人做出了自己認為「對」的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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