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里斯多德曾說過「劇場是由神話與儀式發展而來」,這幾乎是所有在講戲劇史時都會提到的一句話。而戲劇治療由戲劇而來,在戲劇治療中使用了戲劇元素加上心理學知識,設計出適合參與者的介入方式,這也是多數戲劇治療流派的共識。如此一來,我們似乎就不難看出儀式與戲劇治療的關聯性。

 

與其他流派的戲劇治療有明確的暖身、主活動、完成式不同,通常DvT的執行者傾向描述DvT的團體動力是流動而模糊的。而有一些些戲劇治療基礎的人,在初見DvT時產生的其中一個疑問便是,「我們如何進入與離開角色?」

 

就我參與過的不同流派的戲劇治療工作坊來看,每個流派都有他們如何進入和離開角色的方式,用各種方式創造一個或數個角色是最常見的,使用已知故事裡的角色則是另一種常見的方式,另外也有像CIIS的五階段方法,提取過往的經驗直接演繹,而心理劇雖然已經獨立出戲劇治療之外,但也是以個人經驗的重現為主要的介入手段。藉由創造角色進行暖身,達到一種儀式的效果,宣告我們即將開始探索自己的內在世界,以及見證自我如何與世界產生互動與連結。另一種常見的暖身方式,則是使用戲劇遊戲,而其目的也是要找到成員在團體中的定位,是共同合作還是互相攻擊等等。

 

主活動的進行通常是角色的展演與見證,當事人可以決定如何演繹自己選擇的角色,可以選擇想要被看見的人格面具,或者說提取潛意識裡不曾被看見的角色,甚至是自己沒有但想要擁有的,而治療師或許成為引導者或者和團體成員一起成為見證者。最後,我們一起向角色道別、送角色離開,或者再用一個儀式讓原本的自己回來。這一切充滿線性故事的流動,參與者也能迅速理解在每一個步驟裡自己該完成的工作,但DvT卻不然。

 

DvT實作的其中一個特色就是它的不線性(*),在DvTsession中,我們一開始可能是一隻兔子,但離開session時卻變成一隻恐龍。因此DvT不會在暖身時準備角色,不會有主、輔角,不會跟各種角色道別,因為有時候在角色上身的同時,角色也就同時離開了。那麼~DvT又如何與儀式產生關聯呢?

 

我自己曾經親眼看過一個儀式性很強的DvT session,可以說我是在看過那個session以後,才開始思考DvT的儀式到底是什麼的。

那是在一個工作坊裡面,現在的我已經無法直接回憶那個session做了什麼,但我記得那時候團體處在一個很緊繃、焦躁的狀態,空氣有點凝結,我連大口呼吸都覺得困難。接著session開始,工作坊的夥伴與講師在我面前用肢體互動,他們之間幾乎沒有語言,但卻又好像說了千言萬語,那一刻我忽然想起了關於祭鬼的楚辭九歌、想起了薩滿教的儀式、想起了原住民獻給祖靈的吟唱,那是比利用戲劇淨化情感更原始的祈禱,我想起了蝴蝶在小說裡提到的紱禊。

那個session之後,我感受到我被安撫了,周邊的空氣又重新流動了,大家焦躁的情緒好像稍稍舒緩了,然後工作坊可以繼續下去了。

 

具體而言,DvT裡的儀式到底是怎麼回事呢?我自己覺得最接近開始儀式的是unison sound & movement(齊奏的聲音與動作),我們拉開簾幕進入遊戲空間後,總是要從這一步開始,這一步是要確認大家今天的狀態,是要確認遊戲空間的成立,是要確認今天的session真的要開始了。但令人困惑地,在不同的session裡我們有時候會反覆地回到unison sound & movement,在成員無法同步的時候,在某些議題走得太深而有人還沒準備好的時候,在帶領者無所適從的時候。而結束的儀式又更荒謬了,有時候我們只是所有人躺在地上一起死掉,有時候我們抓著簾幕不肯離開,有時候我們一起把帶領者殺死,有時候我們就只是很普通的說再見。

 

作為DvT的執行者,需要敏感地覺察到團體當下的需求,需要對個案全新地投入,以至於接近與個案同步,如同巫者做為容器奉獻予神靈或者成為訊息傳遞者一般。當然不管什麼流派的戲劇治療都強調重視服務對象的內在感受,但DvT有時候是更難以言語表達而只能意會的,不過也因此執行者更需要小心地解讀,以及釐清。DvT到底具不具儀式性呢?

 

我會說「有的」!只是DvT的儀式不是由帶領者給的,而是所有團體成員共同建立的,它既非A也不是B,就只是每一個當下大家能產生的共鳴。DvT對儀式有很彈性的認定,DvT的「儀式」是所有在遊戲空間的一切共同建構而成的。因此,在DvT裡有儀式,但沒有既定套路,且也能指向情感的淨化與昇華。

 

我對戲劇治療的認識仍然淺薄,唯一熟悉的就是DvT的理論與實作,而在描述DvT的儀式時,似乎又難以避免與其他戲劇治療流派做對比,因此若有誤解戲劇治療的地方仍要請讀者指教。

 

*不線性指的是不會完成一個故事,而不是指情感或個人歷程的斷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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